一个人的时候喜欢静静地读信,夜籁人静时,信像是一支小夜曲梳理那颗浮躁的心,读过信便有了很宽的心境。
小时候父亲常出差,常给母亲来信。一次我对父亲说:“也给我写封信吧。”不久我真收到了有生以来第一封写给我的信,让人激动不已。后来我也做了父亲,那年去青海组稿,女儿写来一封信,“爸爸我好想你,快回来吧!”10个歪歪扭扭的字竟使我热泪盈眶。
文革中,父亲进了牛棚,母亲去了干校,我去了北大荒,留下两个年幼的弟弟,让人牵肠挂肚。那时一封信要走半个月,经过很多人的手辗转到我手里,每次读信我都要流泪。这是家书,能抵万金。
泽君兄是我中学时期的同窗,后来去了内蒙古乌拉特前旗。他的手很巧,每次都自制信封,而且总在信封背面写上:信儿快快飞,我盼信儿快快回,鱼儿盼清水,我盼信快回。这位泽君兄,纵然去了国外也不断给我写信,依旧在信封背面写着那句话,像热恋中的情人。
在北大荒我交了女友,是杭州人,她于我先返城,她来信说:我仍在等你,而且还会等下去,即使心碎也无悔,不论你走到哪里,有双眼睛永远瞩望着你,愿你幸福和快乐。我常伴着月光读她的信,像读一首爱情诗。
返城后我在报社一直做编辑,交了数不清的读者和作者朋友,常读他们的信,可以了解写信人的朦胧心态。
作者之中,S君可算是写信大王了,他每月必有一信。他告诉我他不喜欢打电话,电话瞬间即逝,不能留下什么,也没有人文意义。我没有这般深刻的理解,但我爱读他的信,像个铮铮的北方汉子。这样的朋友,在生命的四季里总是始终不渝地记挂着,总是有一种最真诚、最隽永的感情像雨滴一样融入你的心灵,使你的生命也变得鲜亮。有段时间他一连几月没有来信,我替他担心,甚至睡不好觉。相见亦无事,不来常思君,朋友能结识到这份上,就是种境界了。
去年圣诞节,一位朋友从美国来信说:冬天一直在家闲居,偶尔写上几首小诗,更多时间是站在窗前,看那满天的飞雪,喜欢听那落雪的声音。你还好吗?寥寥数语,读了便会有一种温馨。
每天从信箱里取出那些熟悉的信封,就如同面对朋友的音容笑貌,总是很兴奋,很企盼。读信可以使人松弛,有时突然间得到朋友的好消息会兴奋不已,听到不好的事情会很伤心。
做了近20年编辑,朋友多,信更多,不照面而照心,总会生活得很踏实。有时我想,将来退休了,把这些信收集起来,编本《友人集》,经常翻翻也会有许多乐趣。